何惜一行书

不过乘兴而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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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楼诚】故人长绝

第四十四章  一往而深

寺内寿一的死讯传到日本,掀起轩然大波。

日方调派了专员到北平,不分青红皂白,一举逮捕了几名嫌疑人。明楼因为有不在场的人证,且这证人还是日本经济界很有威望的山田诚志先生,所以争取了一些时间和特权。在这个时间里,他将电话打到上海,向岩崎俊辅说明了情况。

岩崎对于明楼和周佛海之间的龃龉不甚了了,只知道在最近得到的情报中,那个隐藏在政府当中的间谍,周佛海指出明楼有重大嫌疑。然而离开上海前明楼就向岩崎坦言过他与周先生之间有些矛盾,所以岩崎觉得这次有可能是周佛海在借机铲除异己,这也是一直以来周佛海暗中动作不断,却没法说服岩崎动用日方力量调查明楼的原因。

然而没想到,明楼在北平却自己出了状况。岩崎这个人有个特点,那就是只要被他划归到自己势力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要由他处置,华北特高课想动明楼,那是绝对不行的。就算明楼真杀了人,那也要把人完整的送回上海让他处决。所以他立刻致电武田,要求立刻解除对明楼的行动控制,准许他即刻返沪。

这件事,周拂海方面并没有插手。他正想着如何让明楼回到上海,机会就来了。他安排在北平的“刺探者”已经向他汇报了明楼在北平的所有动作。

周佛海只等明楼的飞机落在上海的那一刻。

今晚阿诚多做了几道菜,他的工作已经恢复正常,但因为腿伤的缘故暂时还待在家里。

明楼坐在窗边的红木书案上整理自己在北平买的书,打算把它们一股脑的带回去。阿诚将最后一道汤摆上桌,直起身看着桌上两双碗筷——天色昏暗,已经是暮色阴沉,屋中还没点灯,乌木的两双筷子在冷蓝的天光下模糊而让人无端的心有寂寂。

他发了会儿呆,明楼那头已经收拾好了书本,站起身走到了桌旁。声响惊动了阿诚,他将思绪从名为彷徨的囹圄中挣脱出来,微跛着腿去门边打开了电灯。明楼看了眼桌上的饭菜,有点惊讶的笑道:

“今天这是年夜饭吗?”

阿诚转过身,明楼已经在桌旁坐下了,那双碗筷被他拿在手里,显得生动起来。他招呼阿诚:

“愣着干什么,忙活了半天,坐下吃饭。”他注视着阿诚慢慢的踱到桌前,又叮嘱道:

“你这个腿现在不能久站,肌理愈合得不好,以后要吃苦头的,你看看你的肩膀......”

自从两人在北平生活了一段时间,明楼经常能从阿诚的一件小事绕到这些细枝末节上,并且一说就是事无巨细。

他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
阿诚就从这样一个小小的变化里,察觉到了明楼在大姐去世这件事上承受的从未言说的悲恸。

他在明楼的念叨中坐下为这个人盛了碗汤递过去:

“我会注意的,这次伤口浅,内里应该落不下根,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。”

“不要总是对自己漫不经心,”明楼接过汤:“明诚同志,要接受批评。”

阿诚吃饭惯常是专注的埋首在碗里,听到这话,抬头无表情的看了明楼一眼。明楼这句明显的玩笑并没有让阿诚轻松起来,相反的,他心中突然明了,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也寂灭下去:自己何其了解大哥,他是在酝酿着气氛说明某些事情。

他还是要走了。

这是无可逃避的问题,但阿诚并不能因此就让自己好受一些。折磨他的并不是明楼回到上海所陷入的危难,而是这危难中,没有自己陪在明楼身边,他连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。

阿诚放下了筷子,问:

“打算怎么走?”

“上海方面派了飞机。”

阿诚皱起眉头,手指在碗上摩挲了两下,旋即又冷笑开来:

“周佛海这次真的是势在必得了。”

明楼点点头,他观察了一下阿诚的表情,说道:

“我明天一早就走,在那之后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停止,联络也要中断。夜莺那边也是一样。我很可能......会被控制起来。”

阿诚抬起双手用力的搓了两把脸,指腹按住眼睛,脸埋在手掌下粗重的出了一口气,闷声道:

“好,我有分寸。”

离别在即,明楼心中并不好受多少,一桌子佳肴味同嚼蜡,阿诚在他对面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,整个人都陷在浓郁的痛苦中。明楼看不下去,转头无目的地望向窗外,只有一片黑暗。

阿诚突然出声:

“大哥,我腿疼。”

疼我也得走啊......

 

一顿饭吃得人心中郁卒,两人却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体会胸中离情。一直到深夜,明楼都在和阿诚分析一旦自己在上海出了问题,他应该如何在北平做好准备迎接一切突然状况。

周佛海不是好应付的人,就算吃进一个明楼,他还是不会罢手,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明楼周围的所有关系网都牵扯出来清理一遍。

阿诚首当其冲。

两人想了很多个方案,又一一推翻。一直到后半夜,才拟定了一个暂时把所有状况都归拢进去的。然而能不能达到他们预计的效果,还是要等到那时才知道。

可是这一切都是以明楼被捕作为前提的。阿诚觉得于自己而言满纸全都是笑话。

但他还是认真将这方案熟记于心。

钟敲十二下,明楼活动了一下肩膀,将二人写画过的草纸全都丢进炉子中去。阿诚还坐着,只是极疲惫的后靠在沙发背上,发出一声长叹。明楼无法安慰他,一整晚都在设想自己被审讯被枪决这样的事情,这无疑是对阿诚的凌迟。

“关于我们的问题,我是明白的......”明楼想了想,终于率先提起了这件事。他站在沙发旁,低头看着阿诚突然睁开眼睛,眼里像灰烬遇上了风,吹亮一点未熄的火焰。他看着这眼睛,接着说道:

“从上海回来,我就会给你答复,现在能不能......”

“不能。”

阿诚一下坐直身体,他挺着脖颈,终于在一整晚黯然的妥协中找到了一点坚持,像抓住最后一根压垮自己的稻草,他执拗的注视着明楼。这双眸子无数次的注视过他,却在今晚格外的璀璨,明楼不自觉的就放软了态度:

“阿诚,你不是会拘泥于形式的人.......”

阿诚站起来,不假思索的打断了他:

“如果某些时候,我有一百次的决心去赴死,想到你这句话,我就能在第一百零一次咬牙挺过来。”

他说得快速而肯定,仿佛这句话早就存在于他的心里。这毫无疑问是一句情话,但明楼却无法将它与任何温软咿呀的情爱放在一起。

它惊天动地又朴实无华。

明楼愣住了。他怔怔的盯着阿诚有些发抖的嘴角,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:

“别......不要妄谈牺牲......”话一出口,他不禁又想起今晚两人做的这些事情,便摆摆手,讪讪的笑着背转过身:

“不,今天我好像没资格这样教训你......”

明楼身子一顿,猛的又回过身去,一把攥住阿诚的手。阿诚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拽向明楼身边,他猝不及防,被明楼拥进怀里,迎接他的是吻。

热烈而狂乱,简直不像是明楼了。

对方的气息,温度,舌尖和血,都是这一瞬间所给予他们的恩惠。

“我爱你。”

阿诚在即将窒息的眩晕中听见这句话,他心中如同被狠狠揉了一下,用力回抱住了明楼。

 

有的人可能对待感情看起来充满了侵略性,主动而咄咄逼人,但一旦反应过来,就变得让人哭笑不得起来。

明楼洗完了脸,自己换上睡衣,看着床上躺得直挺挺的那一位:

“你这是什么状况?”

阿诚没说话,瞪着天花板,抿了抿嘴,偷瞄了明楼一眼,又舔了舔嘴唇。

这点小动作让明楼尽收眼底,如此幼稚的阿诚十分少有,他来了兴致,走到床边俯身问道:

“什么滋味儿?”

阿诚拿带着笑的眼睛看明楼,终于没绷住,一转身把脸压进被子里。

“现在又害羞了?你这后反劲的毛病和谁学的?”

明楼坐到床上,轻轻推了他肩膀一下。

阿诚轻挣了一下,突然想起来什么,从被子中抬起脸,刘海压的乱糟糟:

“我脸红了吗?”

明楼严肃的端详了一下:

“没有,你肤色比较重。”

两个人对视着,明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难为情,就都笑起来,他用笑音问阿诚:

“这样总算满意了?”

阿诚笑容微收了一下,轻松的笑意就沉郁了下去,他低声道:

“哪能,食髓知味。”

仿佛品尝了仲秋枝头的最后一个苹果。

1月9日清晨,明楼回沪。

阿诚坐在书房,将小满留下的情报展开,在旁边的草纸上仔细的整理好。他蹙着眉,笔尖利落的在纸上“刺探者”三字画了个圈,点下一迹。

阿诚起身,拿了棉衣和围巾走出去,桌上的纸因他的起身显露出来,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,首行用加重的笔写了题头——

”出卖明楼,保全自己。“

TBC

阿诚哥说我轻易不撩人。

这傻白甜来得猝不及防。

啊!北平终于走到最关键的尾声了!die......

深夜发文,神不知鬼不觉!好吧……我今天更晚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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