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伪贵族真浪子Crowley×真贵族吸血鬼Aziraphale,本文为好兆头CA衍生视频《掌心||赠你黎明》的授权文,感谢视频原创作者AMsummER太太,故事一切的美好与爱都源于她。
*本文中Crowley与《卡萨诺瓦》中基本一致,Aziraphale的吸血鬼设定则为私设。【一】为现在时间线,【壹】为过去时间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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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
地板上的树影渐渐清晰起来,它们很安静,非常,像是地板上凿刻的黑色灼痕,从不愿摇曳起来。北方天境的那颗星却默默黯淡了,即将消失在渐蓝的天空中,被谁夺走了,吞噬了。
Aziraphale在阁楼中抬头看着那扇圆棱窗外的夜空,它太小了,像个圆圆的星盘,上面就剩下那颗半死不活的孤星。四周的高窗外皆是密不透风的树木,它们窥视着他,生灵们静待一位黑暗中的王者诞生。
但这里没有王者,他想,只是一个囚禁在古老高塔中等待湮灭的灵魂。
威尼斯最高的塔离天空只有一步之遥,它是新的,与那座废弃的古老高塔遥相对望。不同的是,那座古老的高塔是神的圣地,而这座新塔是恶徒的地狱——它是一座监狱。
“你无法逃脱,年轻人,无论你在想什么。你的头顶是天空,这是十层高的塔顶,他们从未想要放过你,除非有神助你,除非你会魔法。”
Crowley躺在高塔倾斜的房顶上,他身后的木质塔顶上破着一个大洞。白日里狱友的告诫言犹在耳,可现在,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红色长发,沁透灵魂般的凉,他对着天空朗声大笑,向着唯一见证这壮举的遥远的另一座塔打招呼。他高兴地拍打着旁边狱友的屋顶:
“怎么样,我的朋友?我是个魔法师。”
说实在的,Crowley其实并不知道这崭新的橡木屋顶怎么就有一道年久开裂的缝隙,并让他轻易破坏出了洞口。但又有什么关系?他出来了,他总是能化险为夷,上帝一定是爱他。
他在塔顶仰躺着,等待着黎明到来,水城重新波光粼粼,他的爱人站在阳光中眨着灰色的眼睛向他微笑,三千诗篇焚出的花火也不配飞上那闪耀的鼻尖。
只有我能,Crowley想,只有我的吻能。
北空的星落了,黎明降至。古老废弃的高塔阁楼上,树影终于在清晨阳光的映射中清晰得边缘都锋利起来。Aziraphale低下头,注视着第一缕阳光即将触摸他的足尖。教堂的钟声忽然敲响,它沉寂了百年,今天为他而鸣。Aziraphale在钟声中惊醒,倏地收回了脚。
他抬头时正当太阳爬上高窗,光柱自上而下洒在他脸上,那双灰色眼瞳在光中像是闪耀的温柔银河,燃尽了他最后的灵魂。
刹那间,他发出一声痛极的长呼,猛地闭上了眼睛,仓皇逃进黑暗中。
天光大亮,Crowley站在房顶上迎风眺望,他在找一条能够安全回到地面的路。然而他却看见天空中飘飞下来的一点蓝,就像是昨夜天上的那颗星星从空中落下了。它愈来愈近,Crowley才看清那是一只蓝色的蝴蝶,这只脆弱美丽的生灵不知为何飞上了这万丈高空。它在Crowley鼻尖流连片刻,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,顺着它的去向,他看到塔顶尽头出现的烟囱,顺着它可以去到旁边的屋顶,那里有大敞的阁楼窗。
Crowley在阳光中看着那只蝴蝶笑起来:
“哦……阳光,自由,美,今天是我的幸运日。”
他最后看了眼那远处的古塔,毕竟是陪了他半个晚上的伙伴,Crowley向它挥了挥手,转身离去了。
古塔中,昏暗的阁楼上只有那柱阳光照在空了的椅子上。紧闭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随即是敲门声,男人的声音努力平息着气喘,他沉默了会儿,说:
“他逃出来了,我知道不该来找你,但是,我以为你会想听到这个。”
黑暗中,那双闭着的眼睛重新睁开,血色的瞳孔如同太阳烧灼而成。黑夜的王来了,他说:
“如果你不想来当我的早餐,就该立刻离开。”
门外传来一声叹息,过了会儿,那声音又问:
“我看到一只蓝色的蝴蝶,从阁楼里飞走了。”
Aziraphale抬起手,他的手苍白得像是无生命的雕塑,他用它按在自己的胸口,那里一片死寂。他微微偏头,露出一个了然又嘲讽的微笑:
“去追它吧,它是我死去的那部分灵魂。”
脚步声远去,他回过头,最后望了一眼那道光,披上黑色的厚重斗篷,转身步入了高塔深处。
阳光,自由,美,Aziraphale在这一天的黎明中失去了三样东西。
【壹】
威尼斯是一座乐土,泥沼一般的金粉琼浆淹没了人的眼睛,贵族们穿着华美的衣裙在圣马可广场游走交谈,戴着各种各样的脸皮。
Aziraphale在女士的香脂味中昏头涨脑地站着,他戴着一张矜贵倨傲的脸,把自己搁在众人之中展览,时不时和各个家族的儿女寒暄谈笑,甚至没弄清楚那些诗歌和文典在说什么,就跟着一起煞有介事地咬文嚼字起来。
他在面具之下感到厌烦了。
正当他笑着发愣时,一位老夫人的红色指甲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,她凑到他耳边说:
“好孩子,威尼斯的姑娘们最近都在谈论你,这几天你把风头占光了。我敢打赌,如果去姑娘们的梦里看看,就算是Anthony.Crowley都要比你略逊一筹。”
这可太过于露骨了,Aziraphale被最后这句话中的暗示搞得面红耳赤。但是此时显出羞赧就有失身份了,他于是向众人笑了笑,带着点得意和不满故意问道:
“哦?我才来威尼斯不久,这位Crowley先生是谁?”
他当然知道Crowley,威尼斯贵族圈子里最有名的多情浪子,还没见到人,风流韵事就已经塞满了Aziraphale的耳朵。
听到他的话,周围的姑娘们便拿扇子掩着嘴窃窃发笑起来,老夫人刚要回答,远处忽然传来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让人能想象出巴掌掴在脸上的力道是多大。
循声望去,那个可怜人是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绅士,穿着孔雀蓝色的丝绸长夹克,衬着他多情的蓝眼睛。他挨了打,有点儿惊讶,但依然是含着笑。
打人的是位金发姑娘,她身站着的人Aziraphale认识,是公爵家的儿子,对方的脸上带着奚落和嘲讽,拉着那位姑娘离开了。
“看来这位先生最近不是很顺利…….”
老夫人这样说着,Aziraphale身边一位姑娘碰了碰他的袖子,小声说:
“那位就是Anthony.Crowley。”
Aziraphale打量着他,Crowley无疑是个英俊的人,一如传言中说的那样。他揉搓着被打红的脸颊,脸上有疑惑和沮丧,转身离开了那群看好戏的人,向这边走过来。大概是发现了Aziraphale在看自己,Crowley 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围着的女士们身上,冲她们挤了挤眼睛,又冲他挑了挑眉。
这是一种挑衅,Crowley心里很清楚,像他们这样的贵族,对自己这种无礼的举动不屑又嫉妒。他认识这张过于年轻的新面孔,他骄人的脸颊和美丽的褐色卷发,以及拥有半个加拿大国土的显贵家室——Aziraphale无疑是整个水城都在觊觎的贵族公子。
Crowley撇了撇嘴,但是他并没有等到Aziraphale的白眼和冷斥,那双还带着少年气的灰色大眼睛蓦地低垂了下去,转而瞥向别处了,只有下巴还强自高傲着,飞扬的鼻尖像是要触到人心里最软的地方去。
Crowley这颗不羁的脑袋首次思考起关于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出格的问题来。
待到那位浪子扬长而去时,Aziraphale才从无措中解脱出来。他不善于应付这样的人,过于…….直接,他们总会在伪装和真实之间找到平衡的界限,让人捉摸不清。
然而忽然,身边又凑回来半个身子:
“Sorry,是Aziraphale.Rose吗?”
一扭头,他就看到那双蓝眼睛含着笑意看他,一边面颊已经滑稽地肿了起来。Aziraphale怔愣之间只得点了点头,那人就露出一个更加傻气的笑容:
“哦!Rose先生,容许我向您问好,我是Anthony.C…….”
“Crowley,是的,我知道,您好先生,您也好。”
Aziraphale眼看着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神情,然后向他致意后离开了。
这是一次极其平常的寒暄,所以当第二次相遇时,Aziraphale并没有想到对方会表现出和自己这么熟识。那是一个十分高级的舞会,他依旧谨慎地没有邀请任何姑娘作为舞伴。加拿大此时正在战火中,他的身份让他不得不万分小心。
“Aziraphale!你在这里,我们说好一起来的,你怎么先走了?”
这声音的语调高扬,Aziraphale隐约感到熟悉,然后就被人搭住了肩膀。Crowley亲昵地站在他旁边,向几位面色不善的贵族男子介绍着他:
“先生们,认识一下我的好朋友,Aziraphale.Rose,抱歉,忘了你们都认识他的。”
Crowley面不改色地胡扯着,他能感到自己的“好朋友”那双大眼睛正惊诧地在他们之间咕噜噜滚动。他毫不愧疚,甚至心情大好。
Aziraphale的意外神情自然是众人皆见的,贵族为首的依旧是公爵家的儿子Ludovico,Aziraphale与他关系还不错,此时他便问道:
“这次舞会非常重要,无关闲杂人等是绝对不该出现的。他确实是您的朋友吗?”
他特意将重音放在“无关闲杂人等“几个单词上。Crowley理直气壮地迎着Aziraphale的目光,示意他:
“当然,告诉他们,我们约好时间的,告诉他。”
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Aziraphale脸上,他抿了抿唇,点头道:
“是的,Crowley是我的朋友,我邀请他结伴来的。”
Crowley得意地打了个响指,做了个“请“的姿势,几个年轻人没好气地离开了,Ludovico在离开前说道:
“小心他,Aziraphale,这个人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,毫无廉耻心的粗俗之徒。”
Crowley目送他们远去,冲他们的背影比划了两下,对Aziraphale说:
“他们不怎么喜欢我。”
Aziraphale瞥了他一眼:
“可以想象,Crowley先生,我认为我也不喜欢你。”
对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,不假思索地拖长了声音:
“不,你喜欢——”
对于这样毫无自知之明的话,Aziraphale准备无视,他接着说道:
“下次要混进这样的场合,您最好做些万全的准备,如果今天我并没有帮你该怎么办?”
对方这次却并没有开些不正经的玩笑,他看着Aziraphale,沉默片刻后坚定地说道:
“因为我知道,你一定会帮我的,我就是知道。”
Aziraphale知道Crowley蓝色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,他因此不敢与他对视,只目视前方的舞池,肩头一动,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就滑落下去:
“那太荒谬了。”
舞池里的姑娘们正在跳舞,乐声悠扬,舞裙是一朵朵饱满的蓓蕾。他看到那天打了Crowley的金发女孩,那是Ludovico的妹妹——大情圣Crowley混进来的原因。他注视着那头夺目的金发,对Crowley说道:
“Crowley先生,我也许该多事地提醒你一下,别招惹公爵家的女儿。”
Crowley叹息一声,耸耸肩:
“没办法,我真是太爱她了。”
一曲终了,那女孩发现了Crowley,开心地冲他招手,看来他们已经和好了。Crowley一边和Aziraphale告别,一边向那边走去。半路上,他又一次折返回来:
“忘了道歉,把你说得好像不守时似的。”
“我一向守时。”
“是的是的,贵族的好习惯,我也该搞块表去。”
【二】
从监狱逃出来后,趁着议院还没发现,Crowley径直去找Aziraphale,他们可以再去法国,或者英国,随便哪里,只要离开威尼斯。
Aziraphale的宅邸空无一人,Crowley寻了一圈,找到的却是自己的仆人Rocco。对方是来找他的:
“我有个消息给你,Crowley,但你不能怪他,他没办法,他毫无指望了。”
Crowley环视着宅邸内的一切,他无数次来过这里,今天他却感到这里死一样安静。他将目光放回到Rocco脸上:
“他在哪儿?”
“他不在了,你在这里等不到他。跟我回家去吧。”
“告诉我,Aziraphale在哪儿?”
Rocco没说话,他带着悲伤的神情沉默着。Crowley隐约预感到他那个有关Aziraphale的消息即将摧毁自己。
回到住处时正是午夜,他们不能冒险在白天回来,他是议会通缉的罪犯。当Crowley站在门口时,Rocco拦住了他:
“他给你留了句话。”
Crowley站住了,他知道摧毁的时刻即将降临:
“他说什么?”
Rocco看了他一眼,推开了门——
午夜的月光洒满了房间,Crowley眼前正对着的窗子在灿白的月光下如同流光熠熠的琉璃,而那上面的字,那些字母刺痛了他的眼睛。
【You will forget me.(忘了我)】
“他在这里坐了半个晚上,他摘下你送他的戒指,用那上面的钻石在窗子上刻下的。”
“他哭得很伤心,Crowley,他说要是他当初没有把你引上这条路的话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Crowley走到窗前,触摸着那些刻痕,它们很粗糙,很刺手,像是那个人的伤痕:
“不是他的错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转过身:
“所以,他去哪儿了?”
Rocco伸出手臂指着窗外:
“那里有只蝴蝶。”
他转身看了一眼窗外那只落在雕花铁窗栏上的蓝蝴蝶,追问道:
“别管蝴蝶,我问你Aziraphale在哪儿?我要见他,我们还没有结束,只是……”
他忽然怔住了,猛地回过头去盯着那只诡异的蓝蝴蝶,疑惑地皱起眉头:
“我好像见过它?”
他缓缓走过去,那只蝴蝶安静地落着,扇着它绚丽的翅膀。当Crowley走到窗边时,它飞起来,在他面前隔着玻璃飞舞。他看了它一会儿,月光无法照进他蒙着阴翳的眼睛:
“我讨厌童话故事,Rocco?”
“他说,那是他死去的一部分灵魂,去追它吧。”
Crowley将手掌贴在玻璃上,那只蝴蝶便流连上他的掌心,试图休憩在其中,而玻璃太滑了,它急切地扑腾着翅膀。他回想起了那些疑问,崭新的裂缝,顺利的逃脱。神和魔法?不,是Aziraphale。
“他做了什么?Rocco,如实地告诉我吧,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相信的呢?”
“我承诺了他,会向你保守秘密,我能告诉你的消息便是他已消逝。逃离威尼斯吧,Crowley,你不能辜负他。“
“你是我的仆人,你不该承诺他,忠诚于我。”
Rocco尴尬地挠了挠头:
“关于这个,你已经没钱雇我了Crowley,论资产你还没有我多,你身无分文。”
Crowley抬头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,点点头:
“你是对的,这是个问题。OK,我们得去搞点钱,然后无论他在哪儿,我都会找到他。”
当那天晚上Crowley说出这句话时,他并没有打算找这么久,这么远,并且这么离奇。顺便一提,他有钱了,在尝试过律师,医生和占星学家后,Crowley没想过自己还有做驱魔师的天分。
“我真的很想知道,你碰这些东西时不会感到忌讳吗?”
Rocco在Crowley再一次坑骗到钱之后,翻着白眼把那些十字架和银剑拍在他胸口:
“恶灵退散,你这个魔鬼。”
Crowley哈哈大笑起来,将它们一股脑的塞进牛皮箱后丢给Rocco,自己提着手杖走在午夜雾气蒙蒙的街上,远远地能看见马车的车头上挂着的煤气灯闪着昏黄模糊的光。他回过头对Rocco说道:
“我爱伦敦,看看这传奇之地吧,迷信着女巫和吸血鬼的传说,再变成钱落进我的口袋。“
Rocco担忧地叹了口气:
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。”
“蠢事?得了吧Rocco,我听你的话离开了威尼斯,也不问你Aziraphale的事情,我只是来到了伦敦,伦敦有什么不好呢?“
这些话都是胡扯,Rocco从不上当,他知道Crowley一定是调查到了什么,才来到了这里。Crowley是多么聪明的人,当他明白Rocco决意不透露Aziraphale的消息时,便也装作毫不知情似的,他知道这样一来,Rocco阻拦他的方向就是他需要的线索。
这个魔鬼,Rocco 再一次腹诽,他抬头去看,对方的身影渐渐被雾气所遮掩,变得好像走了很远。他便又在对好友的忿忿中生出同情和悲痛来——
Crowley那轻松和愉快的笑容下,有一双多么孤独哀伤的眼睛。
伦敦似乎永远都不想给自己置办一个太阳,兀自深沉地浸没在雨雾里。女士们细瘦的腰肢和蓬松的裙摆在湿润泥泞的街上荡来摆去,Crowley从她们身边走过,他酒红色丝绒的紧身上衣扬起金丝的锤片,像是这雾都中唯一一团燃烧的焰火。
他总是能让自己引人注目。Rocco拎着皮箱走在后面,他们两个佩戴着的红珊瑚玫瑰念珠向人们表明了身份。两人从街上走过时,路人就会开始议论起来,关于伦敦最近著名的驱魔骑士Crowley的故事。
所以当真正的邪恶生灵找上Crowley时,Rocco甚至在心中浮现出【终于】这个词来。他举着玫瑰念珠,那上面的圣牌和十字架随着他的颤抖而闪光,而他本人正被Crowley点燃的鼠尾草放出的浓烟呛得涕泗横流。
“行行好吧Crowley!把那玩意儿扔了,我们在被它杀死前就要死于烟雾中毒了!”
他们今天在伦敦郊外为一家农场主人驱赶偷吃奶牛的“怪物”,然而他们面前这位显然不是Crowley以为的那种野兽。
野兽是不会穿着漂亮的丝绸衬衫的。
但是对方显然也并不是人,它有着血红的眼睛和长长的尖牙,并且丝毫不能沟通的样子。Rocco在心里放弃了和它套套近乎,提一提某个熟人的念头。它被Crowley的手枪打中了两枪,却丝毫不知疼痛,只是对于鼠尾草上的火星有一丝忌惮。
正当他们体力耗尽的时候,农场旁毗邻的森林中吹来一道风,在夜色有道身影不甚清晰,待他们反应过来时,那怪物身旁已经站着一个人了。
这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女士。她一身墨绿色的裙子,那蓬大的裙撑和繁锁的蕾丝摺边让她看起来像是要去赴一场宴会,而不是来到这荒郊野岭来。
她的出现安抚了怪物,那东西安静下来,蹲到了她的裙摆后面去。女士饶有趣味地打量着Crowley:
“你就是那个驱魔骑士?我们对你的‘光荣事迹’略有耳闻,不过你比传闻里年轻不少。”
她笑着说道,语气里有些不屑的调侃。Crowley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稻草屑:
“你们?谁?听起来我好像在不知情的时候又得罪了什么人,哦——太抱歉了,让这么美丽的女士讨厌可是个罪过。”
这是个阴云密布的晚上。他们说话之时,月亮从云层中显露出来,月光明亮,那女人白皙的脸在光下简直几欲透明,而她的眼睛如同鬼魅一样血红。Crowley因此收起了那副调戏的嘴脸,向后退了几步。
“看起来大名鼎鼎的驱魔骑士对于吸血鬼好像并不太熟悉。”
对方冷笑了一声,舔了舔自己的尖牙,扯着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准备离开。Rocco悄悄站起身,他专注地观察着Crowley,果然,Crowley开口了:
“等等,你知道威尼斯吗?那里有一座塔,一座废弃的古老教堂,人们以为那是神的圣地,其实它是神所摒弃之地。你知道它吗?”
女人回过头来,在听到Crowley口中的塔时,她面上浮出了冷峻凶狠的神色。Rocco扯住了Crowley:
“别说了,她会杀了我们的。”
Crowley回过头去看着Rocco,忽然笑起来。Aziraphale失踪的这半年来,Rocco第一次看到他真心地笑了。他转回身向女人走去,一边说道:
“半年前,准确的说是193天前,有人在那里和一位中间人做了交易,一位游走在古老世界的精灵。因为某个黑暗中的族群缺了一位王,而那个人献出了自己的灵魂。”
Crowley站到她面前:
“吸血鬼小姐,你们的王呢?”
女人身后的怪物发出威胁的嘶吼,她比了个手势让它安静,转而问Crowley:
“你是谁?”
“你们从我身边夺走了他,然后反过来问我是谁?”
女人因为这句话大笑起来,她摇着头:
“你竟然有胆量这样对我说话,Crowley,你有什么资格去觐见长老?”
“我爱他。”
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,而是突然从身后将那个怪物扯到了Crowley面前,那东西瞬间张大嘴咬向他的脖颈,在最后一刻又被女人扯了回去。她看着一脸惊骇的Crowley,嘲笑道:
“看看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什么?异类、野兽、怪物、魔鬼。但是他就是吸血鬼,是每个吸血鬼要经历的过程,哪怕是我们的长老。他继承的是长老的力量,几千年嗜血的天性加诸在他身上,你不会想知道那时候他是什么样子。而你爱的是谁呢?哦,我们的长老,他真漂亮不是吗?他是人类的时候一定非常的温柔好心吧?瞧你是多么的念念不忘。”
她向前逼近Crowley:
“但是你不知道他杀人是什么样子,你不知道他的才能和冷血能做到什么地步,他曾命令屠杀一整个村庄,他曾杀过那么多的好人,只为了鲜血,因为这些只是食物而已。现在你回答我,”
吸血鬼满意地欣赏着Crowley充满泪水的眼睛:
“问题是,你爱他吗?”
那双眼睛流下泪来,Crowley没有犹豫:
“是的。”
【贰】
曾经有那么一个威尼斯的午后,窗下的花朵大而单薄,阳光是橄榄油般的明亮澄黄,在每条河道的波浪里都洒下一千个太阳。圣马可教堂的钟声离开栖身的钟楼,和风一起穿过水波,向海上飞去。
在Crowley先生从Thzone夫人的窗户跳下来之前,威尼斯是如此静美。
在那之后,像是一滴水落入油锅,街上沸腾起来,Thzone先生和他家的仆人们在狭窄的砖石路上追赶着Crowley。他从长街这头一路跑过去,不忘给窗边的Thzone夫人一个飞吻,然后矫健的身影在河道之上的一座座桥上窜来窜去,最后在被堵住两边的去路后,果断跳到了一只路过桥下的贡多拉尖舟上。
可怜的船夫在剧烈的摇晃中一头扎进了河里,Crowley让自己保持住平衡,转身向桥上愤怒叫骂的Thzone先生微笑起来。他解释道:
“绅士们,我相信这件事可以和平解决。想象一下如果你们能像我这样,你们也会做的。以及Thzone先生,你看,你爱你的妻子,巧的是我也爱,那我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的嘛。”
这通惊骇世俗的狡辩似乎真的震慑了众人,他们在桥上面面相觑,撂下两句威胁的话就离去了。这个效果实在是超过了Crowley的预期,他站在船上发了会儿愣 ,这才想起自己的境遇和那个落水的船夫。
Crowley一低头,就看到了船座上正扬着脸看他的Aziraphale。他和那双灰色的大眼睛在这诡异的沉默里互相瞪了半晌,小声说:
“下午好呀。”
来到威尼斯这么久,Aziraphale从没有坐上过这著名的贡多拉,而是一直忙于交际和拜访贵族。这个午后他终于忙里偷闲,乘舟徜徉在威尼斯的碧波里。
顺便也非常愉快地观赏了Crowley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——在他跳到自己船上来之前。
Crowley等了会儿,对方没什么反应,依旧满头疑问地看着他。他想了想,在尴尬的气氛中找到一个话题:
“这个船有点儿慢,是吧?”
Aziraphale挑起眉毛,点点头,伸出手指着正湿淋淋往岸上爬的人:
“是啊,因为你把我的船夫晃到水里去了。”
Crowley心虚的摸了摸下巴:
“Oops~”
可Aziraphale忘了这个人的脸皮有多厚,随即他便干脆地坐了下来,揽住Aziraphale的肩膀高兴道:
“不过谢天谢地,至少你还好好地坐在船里,看看你是谁?Aziraphale!邀请我去舞会的好朋友!”
“我没……”
“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及时出现呢?”
对方没等他回答就又站起身来,长腿两步迈到了船头,摇摇晃晃地捡起了船篙:
“你又救了我一次,我的朋友,为了弥补这个小意外,我来做你的船夫。”
根本容不得Aziraphale拒绝,Crowley便将脖子上的黑领巾解下来绑在头上,长长地打了声呼哨,贡多拉便沿着河道缓缓前行。Crowley的外衣大概落在了他的风流对象那里,只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衬衣,将他英俊的面容映得愈发光彩,引得无数女人的瞩目。
女人的偏爱对Anthony.Crowley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困扰,他将钱币抛到街边,让卖花的女孩将鲜花洒到船上来,于是这发展成了一个浪漫的游戏,在水城的女人和一部分男人之间风靡传扬。
这个下午,无数鲜花沿着河道追逐着他们的船,纷纷扬扬落在船头,船上,甚至是他们身上。
这是一场胜利,是对一个各方面高于自己的新朋友的炫耀。作为Aziraphale这样身份尊贵、举止早就被条框桎梏住的贵族,Crowley知道对方可能并不会太欣赏自己这一有失体统的壮举。但他还是在鲜花和女人的呼喊中得意地笑起来,回过头去看Aziraphale的表情。
在那倏然一瞬,Crowley怔住了,水波里的一千个太阳同时跃起,涌进了他的眼睛里。
他们的船正从里亚托桥下驶过,无数黄玫瑰的花瓣从那桥上纷扬落下,洒满Aziraphale的褐色卷发,拂过他的眼睫和唇边。而他在这座纯白的桥下,在自天穹而来的花雨中仰头微笑,一身白衣仿若神祗。
威尼斯的浪子在这一刻失语了。
传说人在死去的时候,最后看到的画面会永远留存在他的眼中。于是在那天,Crowley拄着船篙,在贡多拉船头,在里亚托桥下,在威尼斯亘古流淌的运河中,他久久凝视着眼前的一切。
神啊,请让我在此刻死去。
【TBC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