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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乘兴而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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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POI/RF】瞬夜

*513结局后,意难平产物,H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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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画布上落下那笔蓝的时候,他听到外面又在下雨了。

   绒软厚实的黑色窗帘被湿润的风雨撩拨着,冷风从缝隙里钻进来,很快地靠近了他,侵袭进他的毛衣中。他眨了眨眼睛,低头在斑斓的颜料盘上又取了一笔深色。

   窗帘很快被雨水打湿,流苏不吸水,小水珠凝在那上面,繁密的一层。

   Grace赶在雨最大的时候进了家门,她将雨伞倒挂在门口,快步走进屋子。她的脸上还余留着一些笑意,红色的头发从围巾中散出几绺,整个人都像是温暖的太阳,阴暗的屋子忽地亮了。

   她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客厅,手中捧了一束花。走到客厅尽头的回廊前,她不经意地抬头,目光就看到了墙上色彩黯淡的画。她顿住了脚步,像是一下子从某种错觉中惊醒过来似的,变得有点儿无措。

  原地犹豫了会儿,她走回到门口的衣架旁,脱下大衣和围巾,换上平底鞋和褐色的披肩,这才捧着花,放轻脚步往回廊内的卧室走去。

  卧室的门紧闭着,是他的习惯,就算家里一天都没人,他也要关上房门。Grace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去,注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。果然,在这灰蒙蒙的雨天里,他的房间更加黑暗了,床对面的落地窗完全被窗帘遮挡着,双层的窗帘全部拉严,外面的景色一丝也进不来。

  她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穿过卧室看向更里面的小隔间,那里透着寒冷的天光,还有那人一如既往的背影。她往里面走着,脚下忽然传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,在这寂静里突兀的响起来。

  专注作画的背影惊诧地坐直了身体。

  “哦,没事,没事,只是托盘。”

   Grace连声说着,她将那只被自己踩碎了边角的瓷盘子用脚往旁边推了推,打算一会儿再去清理它。里屋里传来对方的声音:

   “很抱歉,Grace,我不该放在那儿的。”

   Grace走进了隔间,她说:
 
   “嘿,没关系,只是旧盘子,我……”

   她说着站到了他旁边把手放在他肩膀上,于是话音一转,惊讶道:

   “这里怎么这么冷?”

    她裹紧披肩,转身看到了那扇窗子,窗帘洇湿了一片。她小声说了句“上帝”,快步走过去,关上了窗帘后面开着的窗子。斜打进来的雨滴被关在外面,而窗外雨势更大了。Grace面前的玻璃被水流分割得扭曲破碎,她看着那上面映出的自己,心中一片茫然。

   沉默了一会儿,她转过身看着自己正在作画的恋人。

   他只留了窗帘一掌宽的光,这光打在他的画布上,甚至不能照亮他自己。这个小隔间中摆放着许多画架,那些画作环绕着他。

   注意到Grace的目光,他转过身安静地看着她。他的眼睛在幽暗天色中更显得蓝了,让人以为望进了深海。

  Finch看着她,目光落到她的手上:

  “花很漂亮。”

   他盯着花儿看了片刻,想起来补充一个笑容。Grace也回以微笑,她毫不意外地看着对方并未有任何笑意到达的眼睛,那深海毫无光芒。她说:

   “是鸢尾花,Harold。”

  “我知道,这里是佛罗伦萨。”

   翡冷翠对鸢尾花的偏爱从不消减。Finch将身子转回去半圈,他低垂着眼睛像是在沉思,Grace赶忙接着说道:

   “今天我遇到了出版社的Marica小姐,是她送给你的,说之前为那本小说画的插画帮了大忙。”

   “我很喜欢,替我谢谢她。”

   Grace松了口气,她连忙找到一个空着的玻璃花瓶:

   “哦,很好,那我把它放在这儿,窗台上,或者这里?也许它会给你些灵感……”

   Finch看着她走来走去,温柔地打断她,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歉意的表情:

   “我想它还是该放在客厅里,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”

   不不,别这个表情,Grace想。她急于让这样的表情消失,立刻点头道:

   “当然,客厅,就放在那儿。”

   Finch沉默了,他感到Grace的尴尬,而他得说点儿什么。但是他又觉得累了,他想继续画他的画儿。Grace等待了一分钟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越过这段谈话继续说下去,这半年来她非常擅长这个:

  “哦,我竟然忘记说好消息,你的画集获奖了Harold,这真的太棒了。”

   Finch茫然地看着她,没表现出高兴。Grace闭上了眼睛,长长叹了口气。她甚至在无奈的悲苦中感到了一丝好笑——这个被业界画师视为能力肯定的奖项,多少人努力想要获得它,而却不知道,它的得主只是个半年前才入行的“新手”。

   甚至这位先生已经把那本画集的事情忘到了脑后。当然,现在能让Harold在意的又有什么呢?Grace甚至不敢肯定那其中还有自己。

   “你不记得了是吗?不,不要说谎。”

   对方只得抿起了嘴,微微垂下眼帘。

   Grace摇摇头,看着这一屋子画作,它们独特的画风和色调,和那其中破碎而孤寂的情感,在半年之间风靡业界。

   她的Harold是个天才,各种意义上都是。

   这个人在半年前就那么出现在她身边,像从天而降般,像上天把她最珍贵的东西重新还给了她。Grace并不是没想问过,这几年Harold去了哪儿,为什么不来找自己。但是每次话到嘴边,她又生生咽了回去,因为Harold那双不再快乐的眼睛,和他身上永远都笼罩着的哀恸。

   Grace是慢慢开始意识到的,那个邀请她吃甜筒的人,那个温暖的腼腆的浪漫的Harold死了。

   其实,Grace最想知道的是,那个人是谁呢?那个分走了Harold的灵魂的人,一定有那么一个人,她能从Harold偶尔在睡梦中模糊的呓语和渗进他眼角皱纹中的泪拼凑出一个人来。

   “那本诗集……”

   Finch的声音响起,让Grace回过神来,她怔愣了一下:

   “什么?”

   “夸西莫多的诗集,他们有提到它吗?”

   Grace没想到Harold会主动问起这个,上个月出版社要重新印刷一版夸西莫多的诗集,并请Harold为它画一张封面插画。她当时很有些担心,显然的,Harold那些大片的暗色和混乱的线条,和编辑提出的温暖忧伤的缅怀过去风格相去甚远。她本想帮他拒绝掉,可Harold意外地同意了。

   此时他主动提起,也许那幅画还是进行得不尽人意。Grace便说道:

   “没有,事实上我觉得你不要勉强,我可以和……”

   “我完成了。”

   “……什么?”

   “那幅画,我前几天画完了。他们什么时候提起,就交给他们吧。”

   Grace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,这才发现角落里一副画架上盖着遮尘的蒙布。她惊喜地回过头去,Finch却拿着他的咖啡杯站起来,他喝掉那些残冷的咖啡,又拿过Grace手中的花一瘸一拐地往卧室外走去。

   “我能看看它吗?”

   Finch的声音远远从厨房传来,依然毫无起伏:

   “——当然。”

   捧久了玻璃花瓶的手有些冷,Grace搓了搓手掌,才掀起了蒙布。

   她的目光聚焦在画上,嘴唇猛地颤动了,手中的布无声地落到了地上。

   画上依旧是Harold的风格,大片的深林,暗无天光。而这片树林往前延伸着,尽头慢慢到了林子的边缘,那外面是一片黄昏,暖光和深红的太阳,烧着整片天际,穿过层层枝桠,甚至在深林中也能感到那一丝丝光芒。

   而树林外面站着一个人,从画上的角度只能看到背影,树木像遮挡余晖一样遮挡这个身影,只隐约一点轮廓,被阳光勾着金边。他似乎是个高大的穿着西装的男人,正要回头的样子,树荫遮挡了他露出的侧脸,仅有一只眸子,暖融融的绿,像是林中树木上最嫩的一片叶子。夕阳中他眸光低垂,睫毛清晰地让人想去触摸。他的目光……

   哦,他的目光温柔至此,Grace想,她认识这只温柔的眼睛。

   那身影在深林之外,步入黄昏,带着唯一的色彩离人远去了。

    在这间阴暗狭小的房间里,佛罗伦萨冬天的冷雨忽然被这幅画所战胜,那只层叠枝干遮挡下的眼睛像一团闪耀的灯火,温暖了这一刻的Grace。

   Grace不知道Harold是如何一笔笔将它画好的,以何样的心情。她转过身,对方平静地倚在墙边,端着咖啡杯出神。Grace的眼睛里有着泪光,她哽咽地问:

   “是他对吗?”

   他带走了你的灵魂。

   Finch的眼睛盯在画上,但是目光却散着,像是在看别的什么。半晌这双眼睛转动起来,缓慢得像沉寂了千年的石刻。Finch看着Grace,终于说出了有关那些曾经的第一句话:

   “我恨他。”

   这句话一脱口,倏然间如利刃般地贯穿了他,剧痛得让他瑟缩了一下。

 

   “我们需要谈谈。”

   Grace说出这句话时,那本诗集已经出版了一个月。Finch坐在客厅里,他听到这话,放下手里的杯子,抬头看着她。

   Grace在这一瞬间有些不忍心。

   但很快她还是下定决心,坐到了Harold身边:

   “你知道这段日子我很快乐,虽然有些小困难,但是我很快乐,因为你的陪伴。”

   Finch侧过身冲她微笑,握住了她的手。他隐约知道,是时候了,它该来了。他为她铺垫着下文:

   “我知道。但是?”

   “但是你不是真正在这儿,Harold。”

   “我不明白……”

   Grace轻轻抚摸着他的脸:

   “不,你明白,Harold,只是……感受,你得有感受。”

   Finch沉默地看着她。她终于哭了:

   “你还爱我吗?”

  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对方,他抓住那只划过自己脸颊的手,说:

   “当然,请千万,千万不要怀疑这一点。”

   Finch取出手帕拭干Grace的眼泪,他的声音柔软得仿佛恍惚:

   “……你是我的梦,Grace,最好的那个梦。”

  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。Grace笑着点头,她擦了擦眼睛角,如释重负般说:

   “你不能靠梦活着,Harold,你不再属于我了,从你回来时我就明白的。你得回到现实中去,你得醒过来了。”

   我不能,Finch想。

   “你想让我离开?”

   “不,我想让你去找他。他的名字叫John,对吗?”

   “他已经……他和这些没关系。”

   “我认为不是。Harold,看着我,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,但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。这不是他想……”

   Finch站了起来,他感到透不过气,他提醒自己不要吓着Grace,所以尽量压低了声音,用力说:

  “你不知道他想要什么。”

   ——他想让我活着,而脱离这个梦我就会死,立刻死。

   “是的,我不知道。但我猜到他遭遇了什么,”

   Grace回忆着那个男人,她苦笑着:

   “我能想起当时他敲开我家门的样子,还有那之后……哦,他像个英雄,是那种最会惹姑娘青睐的好小子。我猜他保护了你,是吗?”

   Finch的手开始颤抖,他的脊椎和腿刺痛,他艰难地说:

   “每一次。”

   今天佛罗伦萨没有下雨,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Finch身上,他感到温暖。最开始的时候,他会有种错觉,阳光和风,和夜晚所有的星光都是那个人。他试图用科学、文学、哲学或者随便什么去解释这种失去,一次又一次。但是这只是折磨,他失去过太多的人,他总是失败,他目送了一次又一次,就只是看着。

   John的死是击碎他的最后一颗子弹。Finch很清楚,所以他只想在那发生之前独自解决所有事情,结束他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失去。

   可是John没允许他这么做,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。可悲的就是他们把彼此当成最后的一道墙,宁可死也不愿它倒下来碾碎自己。

   Grace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

   “然而你失去了他,Harold。”

   “不只是他。”

   “但他对你意义非凡。Harold,我懂你的感受,因为我也曾失去过我最爱的人。”

   Finch闭上了眼睛。Grace的声音敲打着他的心脏:

   “一开始我无法接受,我的世界崩塌了,我甚至有些怨恨他就这样离开了我,他带走了我身体里最鲜活的部分。人在巨大的痛苦中都会逃避,谁都会,就是你也会Harold。有一段时间我拒绝想起你,我清理你的痕迹,我摘下你送我的戒指,我再也不去美术馆,我讨厌蝴蝶兰和冰激凌,只当做一切从来没发生过。但是突然有一天,Harold,我去参加一个葬礼时看到那些没有鲜花疏于打理的墓碑时想,如果我这样逃避下去,封闭对你的爱与记忆,那么我将再一次地,彻底地失去你。”

   “……Harold,你正在失去他,是你埋葬了他。”

   Finch像是雕像般站在窗边一动不动,他没有转过身,只有僵直的脊背和颤抖的肩膀显示着他正忍受巨大的哀恸。

   Grace深吸一口气,终于说出了那句话:

   “Harold,我爱你,永远。而不管你因为多少事情变得不再是你自己了,我都会为你保留住当年那个最完整的你。你该走了,去你真正应该在的地方。”

   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,真的说出来后,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。

   Finch终于回转身,他走过去,轻轻将手放在未婚妻那一头漂亮的红发上,最后一次贴近这份温暖。

   许久之后,他望向窗外,轻声说:

   “我不喜欢佛罗伦萨的冬天,我要回去某个冬天会下雪的地方。”

   Grace抬起头,带着泪笑道:

   “听起来不错,你还需要什么?”

   阳光落在Finch的眼镜上,边角的一个金属小零件因此闪亮,他能用余光捕捉到它。再一次的,他开始感知到了John,通过今天的阳光。Finch想起多年前皇后大桥下的清晨,他闭上眼睛,那天的风开始吹拂自己旁边那个邋遢流浪汉灰白蓬乱的头发。

   他微笑起来,近乎呓语:

   “我不知道,也许……我需要一个目标。”

 

    天气冷得让人缩手缩脚,Shaw发誓她今天不想握着简直冰到刺骨的枪。

    她牵着Bear走进公寓的电梯,Bear显然明白这是哪儿,它兴奋地原地打转,把爪子按到电梯按钮旁。

   “冷静点儿,帅哥,你的罗密欧不会跑掉的。”

   直到打开公寓的门,迎面扑来的温暖气息才让她冻得酸痛的鼻子得到缓解。她用脚关上门,对着客厅窗下的书桌旁说道:

   “嘿,你想不想堆个雪人?”

   桌边坐着的人放下手中的书,并没有回头,用他慢悠悠的低沉声音说:

   “用你脚上的脏雪吗?安娜。”

   Shaw对他的嘲讽并不在意,她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是显然她是轻松且开心的。她松开Bear脖子上的牵引绳,看着狗飞奔向对方,自己走去餐桌上拿起一块糖塞进嘴里,接着抓了一把走到对方身边:

   “……也许你真该找个心理医生了。Fusco还真是喜欢SOCKERBIT家的糖哈?”

   “他说快过圣诞节了,我需要准备些糖果。你可以打包带走,我用不到它招待什么客人。”

   “Hell ,那可说不准,”

   Shaw阻止了正试图把前爪放在对方腿上的Bear:

   “他回来了,John。”

   轮椅转动起来,Reese转过来面对着Shaw,诧异地睁大了眼睛:

   “什么时候?为什么?你告诉他了?”

   “当然没有,嘿,嘿,别太激动好吗?我可不想在大雪天里拖着你去抢救室。”

   Reese闭了闭眼,那些睫毛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更加浓密了。他稳定着自己的呼吸,一会儿才再次问:

   “他在哪儿?”

   “他的飞机昨天午夜到纽约,机器通知了我。今天一整天我都跟着他,我想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,但是没想甩掉我。”

   “他该甩掉你的。”

   “也许他觉得没必要了,哦,这确实有点儿糟糕,要不要我给你俩定一下心理医生情侣套餐,可能打折呢?”

   Reese瞪了她一眼,他摸了摸桌上那本书,说:

  “你其实很高兴,是吗?”

   “你知道我没有这种感情,不过我确实怀念高级西餐,偶尔。”

   Shaw看着对方没什么表情的脸:

   “你难道不想念他吗?”

   Reese转动着轮椅到了客厅旁边的一个橱柜,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只是问:

   “他都去了哪里?Grace和他一起吗?”

   “不,他一个人,在纽约转来转去,跑到当初你险些被轰上天的地方站了三个小时。我差点以为他冻僵在了那里。”

   她说着走过去,接过对方拿出来的输液器和药,熟练地摆弄起来。Reese等待着输液,他皱着眉:

   “Harold会发现的,如果他想调查的话,你确定机器不会说吗?”

   “大家约定过了,当然。但是那座大楼没被炸飞,机器也不能把那大家伙瞬间隐藏起来。她试图制造些事件阻止Finch,可是他铁了心要去那儿。”

   Reese沉默下来,他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。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,而他只是在生死线上勉强稳定下来,每天要定时输液和吸氧,等待着自己的还有几场手术。伤痛对他的折磨其实并不让他在意,毕竟这一生中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时刻,只是这次漫长了些。

   那天的天台上他确信自己会死,他的一生同样有许多那样的时刻,只是那次他非常肯定。可上帝钟爱和他开玩笑,他再次活了下来。机器在存活的第一时间紧急修改了那枚导弹的发射坐标,紧接着那个新的号码小组就从天而降,搞定了敌人后直接开着直升飞机把他送去了Pierce的私人医院。

  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阻止了所有想要通知Harold的人。

   Harold累了,他值得去享受更好的人生,挚爱与家庭。

   “你知道这样是错误的吧?试想一下他的处境。”

   当Pierce这样问他的时候,Reese确实有过一丝迟疑。但是很快他就下定了决心,因为Grace会治愈Harold的,就像当初Harold治愈了他一样。

   但是现在——Reese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吸氧管,目光再次看向桌上的书,心里不太确定了。

 

   Harold站在这扇门前,他举起自己的手,然后发现它在发抖。

   他回到纽约只是想要重新开始在这座城市生活,他走遍了那些他和John一起走过的地方,最后去了那栋楼的地址。他记得自己当初看到了新闻对这次轰炸的报道,当时他快速地调了台。

   他不该那样做的。

   他看着那栋崭新的大楼,确信它只是被重新粉刷而不是重建。他想重新查询当时的报道,却发现有什么在一直阻止他,某个程序,某个黑客。

   机器。

   有的时候,人们应该明白,当Harold•Finch想要查到什么东西的时候,那么他就会查到它。

   Pierce在公司的接待室看到Finch时,发出了一声源自灵魂的哀叹。他耸了耸肩,试探着问:

   “你只是来参加我的周日Party的对吧?”

   Finch的问句很简短:

   “Where?”

   Finch在门前踟蹰了一会儿,终于放弃敲门,掏出了Pierce给他的钥匙。他兀自点头,用钥匙将门打开了。

   屋里的东西很少,看着有些空旷,一如既往是John的风格。Finch放轻脚步走进屋里,反手阖上门。他小心翼翼地迈步,像是走在自己易碎的希望上。

   客厅最大的那扇窗下放着一张书桌,旁边是书架,Finch觉得少了点儿什么,直到他走到桌前,才意识没有椅子。这片小区域显然经常被主人使用,这使Finch感到忐忑,显然它完全不该是John的风格。

   可是当他仔细打量那些书架上的书时,发现它们非常眼熟——那是自己曾经为其画过插画的书籍,还有自己的画册。他低下头,拿起了摆在桌上的书。

   那是本意大利诗人夸西莫多的诗集,叫做《夜晚瞬息来临》,封面上那只温柔的眼睛依然让Finch忍不住长久地凝视。

    不远处的卧室门口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,Finch转过身,目光蓦然撞上那双眼睛。刹那间所有的绿色都从这双眼睛蔓延开去,席卷了整片干枯的深林,使它有了阳光、鲜花、鸟鸣。

   而这个人坐在树荫里。

   上一次的对望他们在几十层楼的高空,隔着不可逾越的生死。如今他们之间只有铺了瓷砖的堪堪几米,Finch却不敢轻易迈开步子了。

   他努力了几次,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,像是哭泣:

  “我本该醒来,但是此时Mr.Reese,我却如坠梦中……”

   Finch走向John,对方的目光从未在他身上移开,那眼神就像当初Finch从他手上拿下他准备为Carter报仇的枪时一样。他用沙哑的声音说:

   “我很抱歉,Harold。”

   Finch艰难地在Reese身边蹲下,他的手覆在对方布满了针眼的手背上,抬头看着他:

   “不,你不必。请允许我郑重地向你道歉,John。不,请让我说完……”

   他制止了Reese,接着说下去:

   “当我失去你后,我本该如你希望的那样,和Grace幸福的生活下去。但是我不能,John,那是何等的疼痛。所以我放弃了,我向它妥协了,让自己被那些纷乱的情绪所掌控,我说了那句话,我说“我恨你”,我怎么能说出它呢?”

   “总是让你失望,我很抱歉,John。”

   Reese看着Finch脸上的泪水,他犹豫了一下,伸出手擦干了它们。Reese的手上有一股干燥的消毒水的味道,陌生得不像他。他抽走Finch手里的书:

  “这没什么,Harold,没事的,所有事都过去了。我们都有犯错,但是你找到我了。”

   你总能找到我的。

   “只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道歉,”

   不出所料地看到Finch的惊慌,Reese的眼睛里带着笑意,扬了扬手中的书:

   “把我画在诗集上?嗯?未免风格太不合适,害得我被Fusco嘲笑了一通。”

Finch愣了愣,想象了一下他的前特工先生捧着这本诗集冥思苦想的样子,不禁也笑起来。他们看着对方,笑着,如同每一次那样。

夜晚转瞬化为黎明。

 

“  每个人都孤独站在

    地球的中心
 
    一线阳光
  
    透过他的全身

    瞬息间
  
    夜晚降临   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夸西莫多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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