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惜一行书

*红海前传，中长篇，全员cp向，角色按照剧情发展来出场、打tag，私设如山，胡诌一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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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四)最好的

护航任务结束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，他们从海上下来，得到了一周的休整时间。

椰子没有假期，他交给杨锐一个迷彩帆布的笔记本外壳，里面没有本子，夹着些东西。

“这个交给连长，你说我给他的，他知道。”

杨锐来到五连的连地时，正赶上这里罕见地飘起了清雪，杨锐穿着件深褐色的大衣，雪粒从他空着的脖子后渗落进去，冷一下，又消融了。

他在连队门口登了记，进门没走几步，就见两个人走过来，蓝色的迷彩在雪中干净得有点儿冷冽——是徐来和徐宏。

杨锐咧着嘴笑起来，他扬声说：

“看看，这不是咱五连双徐嘛？我有排面啊！”

那两个人裹着一身风几步蹿过来，把杨锐的脑袋揉来揉去。杨锐早前已经通过电话，所以今天他们有一个空闲的中午来好好吃顿连队食堂。

炊事班的老班长给杨锐做了好几个拿手菜，他们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窗外，这么一会儿，雪大起来了，几个新兵在雪中站军姿受罚，一会儿那几颗青瓜蛋上就落成了白头。

三个老兵都有些缄默，半晌杨锐说了一句：

“咱这儿多少年没下雪了……”

徐宏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到杨锐脸上，那双眼睛被天光雪光映着，像是有层深蓝的雾。他看着杨锐，像是陷入回忆般呢喃道：

“你那年来当兵的时候下雪了吧？”

杨锐想了想，摇头，那天只有风，还有旗杆班长在寒风里让他笑。杨锐想着就笑起来，他用指尖敲着玻璃杯子的杯沿：

“没有，那时候只是冷……”

天光沉晦，食堂里没有开灯，越发昏暗而安静，只有炊事班在洗涮炊具的隐隐声响。这一点儿声音让人觉得无端惆怅。

他们又是久久没说话，然而谁都没发觉。

有东西递到了徐来眼前，他落下目光去看，是杨锐递过来的笔记本，迷彩的封皮夹。杨锐看着徐来接过去，说：

“叶邈托我交给你。”

徐来了然地点点头，打开那个封皮，嘴上问：

“椰子还行？”

“嗯，挺好，他现在忙。”

他们便不再交谈了，三双眼睛都盯着那个封皮夹，徐来的手将它打开了，里面有两枚名章，其中一枚杨锐和徐宏都很熟悉，那时91128集训时他们佩戴过的。杨锐手里也有一个，只有通过的人才能保留下它。

这枚是单战的。

还有一枚臂章是蛟龙的黑色臂章，不是寻常颜色，那一定就是单战牺牲时佩戴着的。上面的番号信息早已抹去，只有那个蛟龙的图腾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，仿佛沉睡了。 下面还有些别的纸片零碎，都是单战留下的东西。徐来飞快地抬眼看了看杨锐和徐宏，他嘴角抽搐出一个笑似的模样，说：

“你们看，这些东西不能交给家属，也就只能给我拿着了。”

徐来低头半晌不言语，杨锐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，也感觉到了身边徐宏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，所以他心虚了。

但连长还是当年那个狠人，狠人不爱婆妈，他到底是没把杨锐怕听的话说出来。他只是叹了口气，幽幽说：

“又一个，又得收拾文件，东一片西一片，谁特么天天给这帮混蛋留着…….”

徐宏知道连长胡说的，这些兵的东西，他放得比谁都仔细，那些没必要放进档案的纸片片，就是一张皱皱巴巴写着狗爬字的请假单都留着。

更不要提……

“我最好的兵都送出去了，倒是给我送回来啊，这是我最好的兵……”

杨锐缩了缩肩膀，他有点儿灰溜溜地，因为知道徐来说的是蛟龙，而他是蛟龙，同时他又是从五连出来的兵，所以他耳根发热。他忙着端起酒杯：

“来，连长，我和徐宏敬你。”

徐来和徐宏都没喝酒，食堂给拿来一大瓶冰红茶，他们也就用着甜水代酒了。几个人碰了杯，徐来按了下眼角，感叹道：

“单战啊，我才不想这小子，胳膊肘往外拐，要不你怎么也给拐过去了呢？”

杨锐放下杯子去夹菜，他笑着摇头：

“我？哎，我哪能让班长看得上？班长最烦我了，你是不知道我集训让他给我狠狠收拾了一顿。”

“你别自作多情了，”

徐宏从杨锐碗里夹走一块醋溜肉段塞进嘴里，拆台道：

“我集训的时候也没见他对我们温柔过。”

“你用‘温柔’这个词儿就不能形容我们班长，我自打见着他这么多年都没看他温柔过。”

“你别说别人，你好到哪儿去了？连长你说说，他当初怎么训我们来着，新兵的时候？”

徐来干咳两声，笑眼看这二人互相闹嘴，他看着看着，对面两个人就变成了单战和叶邈的样子，秋天的时候，他们俩也是来看他，也是坐在那里，吵吵闹闹的。

这些年轻人，这些鲜活的孩子。

转眼散去了。

徐来轻轻敲桌子，换来两个人的目光。他从那笔记夹子中拿出一封信，信封上没有字——是一封没被送出去的信。

   “你应该想留着它。”

   徐来把它递给了杨锐。

   杨锐把它打开，他认得这个曾经写了好几年点名册的笔迹属于自己的老班长。这是一封推荐信，日期是杨锐参加蛟龙集训前，内容大概是就是说杨锐是五连如何优秀的一个兵，适合参加蛟龙的集训。杨锐聚精会神地看这封信，每个字都看几遍，徐来在对面说：

   “单战他知道你从军校毕业了，他挺替你操心的，还有徐宏。”

   猛地被点到了名字，徐宏坐直了身子。徐来接着说下去：

   “当时正赶上蛟龙重新开始筛选集训了，他给我打电话，让我务必给你提个醒儿。那一阵儿竞争很激烈，军校毕业生多，他写了这封信以备不时之需。还好，集训名额里有你。”

   “那要是没有呢？”

   徐来喝光杯中的茶：

“那你的老班长就想给你争取个机会，没别的意思。”

   杨锐转头望着窗外的雪愣了会儿神，低下头接着看信。徐来话音一转向着徐宏说：

   “我知道你小子一直有心结，为什么把你刷下来了，这事儿你天天琢磨呢。”

徐宏看到杨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，他没说话，权当是默认了。徐来说：

“这事儿单战找我商量过，其实蛟龙大队那几个人一直很看好你，不然也不会一直拨给你名额。单战也知道，但是他顶着上面的压力一直没给你投出他那一票，尤其这次杨锐来了，他也是想让杨锐考验一下他最担心的问题。”

“连长，您说我是什么问题？”

“关心则乱，徐宏，你是个重感情的好兵，但是太重感情了。”

徐宏闭了闭眼，低下头去。他觉得心中轰然巨响，那在他心中悬了几个月的不解和委屈终于落下了。是的，再怎么故作轻松，谁能不为自己几年青春付出的努力东流而委屈呢？    

徐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：

“……我们解放军从来不是一支冷血无情的军队，我们从人民中来，自然带着人民的感情。但是我们在这么久的军纪之下，应该有更加理性的控制力。蛟龙作为特殊的作战队伍，它需要自己的队员在决策的时候，会选择最优的那一个…….”

徐来停了停，轻声说：

“有时候，最好的选择最伤心。”

这句话像箭一样，带着那天的风雪攒进杨锐和徐宏的胸膛，在之后每一次他们面临为难抉择时，都能感到一阵冰冷的痛楚自胸中升起，提醒他们的理智去做那个最好的选择。

 杨锐拿着那封信出神。他想起新兵连的时候，单战每天的呼喝和嘲讽，以及总是刺着他时候嘴角的笑意，他想起自己无数次的气愤和暗自较劲，为了能看到自己变成最好的兵时，单战吃瘪的样子。

但是杨锐知道，自己永远不会看到的，不是因为单战已经离开了，而是——

那封信在他手里攥着，某个永远不会给他好脸色的旗杆班长在里面写道：

“……杨锐同志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兵，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。”

窗外的雪停了，战士们在做障碍训练，跑来跑去的。杨锐从那些兵的身上看到了三班长、副班长、小祖宗、椰子、单战、徐宏与自己，他们身手矫捷，跑着跳着，消失在一片雪白和海蓝里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