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红海前传,中长篇,全员cp向,角色按照剧情发展来出场、打tag,私设如山,胡诌一通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(九)心藤
从四川回来,徐宏的下铺又一次空了。
这一次,那个向他笑嘻嘻招手的小祖宗再也见不着了。
徐宏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,他的脑海里反复地退回到那一刻之前,他有成千上万个“如果”能救自己的兄弟,可是那没有用。他趴在上铺的栏杆上,长久地盯着下面的空床铺。
没人能劝得了徐宏,他一言不发,就那么看着。
尖五连在灾区奋战了半个多月才撤下来,在前线每个人都是超负荷的抢修、排险,没有多余的精力太悲伤,等到回到驻地,一切都翻涌而来。上面给休了两天假,让战士们休息一下,所以三班的人除了徐宏全都走了,他们暂时不想面对那张空床。只有徐宏,他哪儿也不去,就趴在上铺看着那张床。
有时候徐宏一晃神儿,仿佛又能听到小祖宗的声音,看到他拿个水盆站在门口,叫自己去洗漱。
徐宏这么看了一天一夜,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,就保持着那个姿势。后半夜他又醒转过来,昏暗中下铺睡着个人,他以为自己是发梦了,就笑起来,轻轻地问:
“小祖宗?”
底下的人动了动,他说:
“笑得像哭一样难看。”
那声音太熟悉了,徐宏眨了眨眼睛,看清了——不是梦,下面躺着的是杨锐,他躺在小祖宗的那张床上,正看着自己。
从灾区回来,杨锐应该是返校学习的,但是他转了一天,又回来了。徐来忙得脚打后脑勺,看杨锐如救星:
“你回来正好,学校那边我给你打电话请假,你把徐宏弄精神了,这是你的兵。”
杨锐本就是担心徐宏,打了个电话给班正,得知情况后才回来的。可是他在徐来这儿不那么说:
“现在除了许阳,谁能让他精神啊?我也没办法。”
徐来手里是许阳的各种档案和材料,他抬了一下头:
“我没工夫跟你绕,有什么要求就提。”
杨锐的大拇指并在裤线上来回摩挲,半天,才说:
“连长,您也说了,这三班的都是我的兵。小祖......许阳是我们三班的老疙瘩,最后来的小伙子,我想打听一下,这记功还有待遇......”
“杨锐。”
徐来抬起头来,打断了他的话:
“许阳是你的兵,更是咱五连的兵,连长别的本事没有,这些事儿一定拼了老脸去给安排好。”
杨锐点点头,他站了会儿,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,放在了徐来的桌上:
“我一直觉着,那时候我要是早一分钟听见,是不是他就不会那样......是我的错。这五千块钱连长你帮我夹在抚恤金里,我也没别的了,就当我最后的一点儿心意。”
徐来知道,这五千块钱是杨锐全部的积蓄。他什么也没说,把信封收进抽屉里,杨锐就敬了个礼,出去了。
“我听连长说你在这儿发了一天的呆,那和我说说吧。”
杨锐挪了挪脑袋,枕在床侧的边沿上和徐宏对视。他进来的时候对方睡着了,月光照在那脸上,还有泪痕。杨锐看着这张熟悉的脸,轻轻叹息了一声。
不让你来不让你来,你非要来,心里尝着苦了吧?
“说不好,就觉得心让人揉成了个团儿,怎么也展不开。”
徐宏的声音是哑的,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午夜里异常清晰。和杨锐的低沉嗓音不同,徐宏的声音总是干净清澈,听着清清爽爽,让人莫名就轻松起来。可是今天他的声音疲惫了,像是浸在水里。
杨锐拍了拍床板:
“想他吗?”
他指得当然是这张床的主人,徐宏盯着杨锐的眼睛,忽然带了哭腔:
“想,想得要命。”
杨锐的唇边砸了徐宏的眼泪,他抿进去尝了尝,咸的。于是他把手抬起来,在半空着举着,遮着徐宏的眼睛,那些眼泪就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掌里。
“别哭,够多了,那天的雨够多了。”
徐宏吸着鼻子:
“我今天想,我要是不来这儿该多好,他牺牲我也不知道,不伤心。可后来我又想,幸亏我来了,不然他牺牲我都不知道。”
杨锐最怕的就是这个,他当初不想徐宏来军营,因为他实在是个太温柔的人。小祖宗是第一个离开徐宏的人,以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方式。杨锐这几年在军营,无论负伤牺牲还是退伍调离,他送走了太多的人。每次分别,他就要在心里刻进去一个人,刻得流出血来,因为忘了才是真的没了。
他站起来,上铺的位置比之前矮出一块儿,杨锐靠着栏杆,把头轻轻贴着徐宏的手:
“哎?我突然发现啊,这个床比之前矮。我刚入伍那会儿,总觉得班长的铺离我特远,老兵离我特远,今天我这么一站,才发现不知不觉地这距离变短了。”
徐宏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他:
“......是你长个儿了。”
“对啊,我长个儿了,你也在长啊。你现在比班长要高,那个上来就扇你巴掌的班长,你不是已经离他这么近了吗?”
徐宏默然,他抬起指节蹭着杨锐的额角,对着杨锐月光下的发旋儿发了会儿呆,突然又哭起来:
“原来是这样的......竟然要这样的......”
杨锐侧过身来,伸手捂住了那双沉没在泪水中的大眼睛,连带着将徐宏的半个身子搂在怀里:
“你看,眼睛大多不好,眼泪来了就包不住,好啦,不哭了.......”
那双眼睛在他手掌下热而湿润,像是要融化在他掌心似的。杨锐的手上都是粗糙的茧子,此时像是贴着一个世间最柔软的生灵,它颤动着,睫毛刮过皮肤,像是羽翼。
就算过去十年、二十年,徐宏也忘不了那个晚上,他所栖身的怀抱和遮住他泪眼的手。有一颗种子从两人紧贴的胸膛中间萌芽,抽穗,开枝散叶,年年岁岁地生长着,等待着在某一刻开出花来。
徐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的,等到第二天醒过来,杨锐已经不在了,昨晚的那个人像是个梦,只是他飘忽着爬下床铺,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,下面压着纸条:
“我今早的车,先走了。醒来记得吃饭,是你爱吃的菜。”
徐宏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纸,把它折起来放到口袋里,然后坐在桌前吃饭。
夏天来了,徐宏却没有继续备考军校。他把买好的辅导书放进自己的柜子,包括小祖宗为他整理的定理和学习笔记。
他要在尖五连扎下根,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努力,同时等待着杨锐回来。
秋天的时候,徐宏当了班长。他也开始登上去往全国的火车,将无数的新兵接回来,然后让他们在尖五连找到自己的魂。
曾经那个严厉的三班长变成了传说,如今的三班长是个温柔的大眼睛,像电视上演的那个人一样,战士们服他,也依赖他。
两年过后,杨锐军校毕业了。
他回尖五连那天,老兵们都去军营门口迎他,连长和徐宏站在最前头,徐宏的个子又高了,站在队伍里像是一杆挺拔的枪。他们穿着新式的夏季海军服,一片雪白。
杨锐跳下吉普车,齐刷刷的一声立正,敬礼。他笑着回了礼,走过去:
“这么大阵仗啊。”
大家笑着和他勾肩搭背:
“那是,欢迎高材生。”
杨锐转过头,看着徐宏,两年间他们竟然未见一面。他说:
“你黑了。”
徐宏笑得一口白牙:
“你胖了。”
“哎你个臭小子!”
他作势要踹,徐宏笑着,也不躲。可杨锐到底舍不得的,他伸开手臂拥抱了下徐宏:
“我回来了。”
【TBC】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* 尖五连全体老兵表示,何苦到军营门口当电灯泡.......
* 下章会有罗星和军医出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