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红海前传,中长篇,全员cp向,角色按照剧情发展来出场、打tag,私设如山,胡诌一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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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悔
杨锐从没有坐过这么久的火车。
上车之前杨锐还没有发现,等到了车上,坐在周围的人互相一说话,才发现大家都是高中毕业。部队好像是统一把高中学历划归到了一个车厢,不知是什么用意。
坐在对面的一个粗眉毛小子向他们神秘兮兮地说着“内幕”:
“我听说啊,咱们要去的地方和他们不一样。”
一群年轻人都骚动起来:
“怎么不一样啊?”
粗眉毛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,他一拍大腿:
“哎呀,反正咱们这些文化素质高的有大用处!”
杨锐不参与他们的谈话,他望着车窗外,愈来愈荒凉的景色往后倒退着。这让杨锐的心里有些茫然,又有些莫名的惆怅。他暗自发问:这就是我想要的吗?
车走了两天一夜,他们被要求下车。杨锐他们座位这几个人提着背囊站在一起,目送着火车开走,粗眉毛说:
“看见没?别的人没下来。”
车站上只有他们这一节车厢的兵,也就一百来个人,大家在萧萧北风中发着抖,看着那几个负责他们的军官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,然后其中一个年轻的班长走过来,扬声道:
“大家列队站好,我们到出站口坐大巴车。”
他的表情还是蛮和颜悦色的,说完往后排走,杨锐在他路过自己的时候听到对方低声叨咕:
“一群东倒西歪的冻干菜......”
冻干菜杨锐就用眼睛瞟了对方一眼,确实,人家在寒风中站得像旗杆一样,他再去看他们这一帮人,不仅东倒西歪还呲牙咧嘴,像是站不住的小丑。
形容得还挺形象,杨锐这么想着,没忍住“噗嗤”一声乐了。
那位班长像是装了雷达,准确地捕捉到了杨锐的笑声,又转身走回来:
“那个兵,你笑什么?”
杨锐赶紧面无表情,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对这个比喻深以为然,所以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会心微笑吧?所以他保持严肃:
“没笑什么。”
对方凝视了他一会儿,这时候前头带队已经踏步走,杨锐心里松了口气。那位班长却并不打算放过他,轻声说:
“喜欢笑就笑,从现在开始,露出你的八颗牙,给我笑到上车。”
“不,我......”
“笑。”
杨锐旁边的粗眉毛碰了他一下,又被班长精准地捕捉到:
“你捅咕他干啥?你也想笑啊,那一起。”
新兵们坐车的地方是在车站对面的客运站小广场,那里停了一溜深蓝色的大巴。他们上了车,几个人又凑到了一块儿,问两个捂着嘴的倒霉蛋儿:
“哎哎,你俩还行吗?”
杨锐捂着嘴,点点头,呜呜地说:
“行,就是......冻牙。”
车再次启动了,一群小伙子们重新活跃起来。杨锐也和粗眉毛有了点儿共患难的交情,很快融入了进去。这个倒霉的小插曲被他们抛到了脑后,然而,它仿佛已经预示了杨锐即将开始的新兵连生活不会很美好。
粗眉毛所言非虚,杨锐他们被分到了海军陆战队。
在入伍之前,杨锐并不是一个军事迷,对于海军陆战队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历史课本上的诺曼底登陆。他在走进营区的时候,面对夹道欢迎的老兵们,有点儿懵。
海呢?船呢?岛呢?
他们的驻地确实是在一个临海的小县城,但这里既不是港口,也不是舰船的停泊地,从他们营房处一眼望去,根本看不到海边。
新兵第一顿吃面条,炊事班用个偌大的铁皮桶装面条,一人一大碗,外加一碟榨菜丝和两块腐乳。大小伙子有食儿就行,都坐在那儿埋头风卷残云,只有杨锐他们这拨儿里,一个叫冯秦的兵唉声叹气,望着热气腾腾的面条险些落泪。
粗眉毛吃的直吸鼻子:
“空空,怎么了?伙食不满意,来来哥给你半块腐乳。”
冯秦外号叫空空,因为他在车上就跟他们念叨,本想当个空军地勤,结果分来了海军。所以大家都叫他空空,前一个空是空军,后一个空是一场空。
连续被现实打击理想的空空双目无神:
“没分到空军也就算了,海军还来了陆战队,真是要了命哦......”
杨锐嚼着根榨菜:
“陆战队怎么了?挺好啊,我还担心我晕船,这回好了,陆战,你看,不坐船。”
空空用同情的眼光看了一眼杨锐:
“你晕船?军迷,快给他讲讲。”
军迷是他们里另一个兵,叫卫御,家里可能是想让他以后保卫祖国,御敌于国门外,然而组合起来总像是个卖洗化家具的。卫御对于军事方面有着狂热的爱,他现在很兴奋:
“厉害的,战友们,我们这回厉害了。你知道咱们这儿是什么吗?那是特战旅,咱们是老战斗部队转过来的海军陆战旅,是新锐兵种加老王牌,绝对的这个!”
他竖了个大拇指。
杨锐非常冷静地提醒他本来的问题:
“坐船吗?”
空空把头往桌上一磕:
“哎呦,没明白吗?海军陆军特种兵三样活都得干,还坐船,开船你都得会!”
杨锐还想问什么,有人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讨论:
“你们在会餐吗?吃完赶紧出来,拖拖拉拉的。”
老兵们挺照顾,把他们带到宿舍。这确实如军迷所说是个新转过来的兵种,部队营房看起来也没几年,连墙都是崭新的白。杨锐他们在三班,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,据说是之前就来的,就等他们这最后一批到。
杨锐他们曾经讨论过新兵连里会是谁当他们班长。其实谁都行,杨锐只是不喜欢那天的旗杆班长。不过这么多的班长,总不会就碰上他的。
一语成谶。
旗杆班长走进宿舍,杨锐看到他,和粗眉毛对视一眼,都不约而同感到了牙疼。他已经可以预感到今后的日子会是多么痛苦。
然后,杨锐就痛苦了一个月,并且这种痛苦还在继续,比如今天。
“杨锐,我觉得双眼目视前方这个要求不过分。”
对,不过分啊,我也没说你过分啊。杨锐看着前方,太阳把他眼前晃得像是放烟花,五光十色好不热闹。他就实事求是:
“报告,阳光有点儿闪。”
旗杆站到他面前:
“我在旁边给您老人家打个阳伞?”
“你这不是......报告!不用!”
“把眼睛睁开。”
“报告,睁了,我眼睛小!”
“那就睁大!”
“是!”
杨锐在给徐宏的信里把这事儿写了上去:
“你说他这是不是欺负人?是不是人身攻击?”
他喜欢给徐宏写信,写得事无巨细,鸡毛蒜皮。他们每天按要求写日记,杨锐得算是写两篇日记。他也不跟徐宏抱怨,就是把每天的事情如实记录,但是旗杆的“暴行”仍是让徐宏咂舌,他给杨锐回信:
“你说得我都害怕了,以后我当兵可别遇上你们班长这样的。”
杨锐心说,当什么兵,脑子坏了才当兵呢,别来别来。他这样想,却并没写进信里,因为私心他还是想让徐宏来的。
杨锐收到信的次数总比别人频繁,新兵训练枯燥乏味,大家拿他解闷儿,四川兵说:
“杨锐你是不是耍女朋友了?”
这个话题极其让人感兴趣,连旗杆都沉默着等答案。杨锐赶紧摇头:
“没有没有,我同学。”
“哦哦,女同学。”
“啧,不是,我发小。”
“哦哦哦,青梅竹马!”
杨锐怎么解释这帮混蛋都不信,从此只要一拿信,他们就把油腻腻的笑容摆出来,看得杨锐想一拳挥过去。于是他暗暗发誓:一定得找徐宏要张照片贴床头上,让他们知道我没有什么见了鬼的红颜知己。
他琢磨许久,猛然觉得不对劲:我干嘛要把徐宏的照片贴到床头上?!
杨锐和徐宏在信里对旗杆口诛笔伐了三个月,新兵连的训练也接近了尾声。有一天傍晚,杨锐吃过饭从食堂回宿舍,远远地就看到一楼风纪镜里出现一个人,那个人愈来愈近,杨锐才醒悟过来是他自己。
他在风纪镜前立定,今天是周三政治课,不训练,所以他穿了深蓝色的常服。那一身西装制式的军服穿在身上挺括威武,杨锐盯着看了半天,竟然觉得自己极其陌生。他意识到某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修剪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为了摆脱家里的掌控,杨锐来到这儿。可是这里好像不知不觉地在改造着他,他要的是自由,可是这里自由吗?有一次宿舍里大家开小会,旗杆班长让每个人讲一讲为什么来军营。杨锐想了半天,他说是为了掌控自己的生活。
旗杆有文化,旗杆是大学生士兵,他问:
“你是想说,为了自由?”
杨锐点点头。旗杆笑起来,他说话总是要呛杨锐的肺管子:
“来军营找自由,你怎么不去树上摘西瓜呢?”
这是杨锐不喜欢旗杆的另一个地方,因为他看着他们这帮新兵的时候,眼里总是带着点儿蔑视,像是在说:呵,你们这些小孩儿。
可是今天杨锐照着镜子,他忽地升起一种自豪和欣喜,他觉得自己原谅旗杆了,因为他好像可以融入到军营里,离“军人”这个词近了一些。他能坦然地面对老兵们而不自惭形秽,不因此而生出愤愤然,因为他开始有了和他们一样的轮廓。
新兵连的生活终于在临近除夕的时候结束,杨锐被分到下面的一个尖刀连队,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被选到那儿去,那是175陆战旅中的英雄连队。
不仅是杨锐,英雄连队突击五连的全连人都搞不明白,杨锐在新兵总考核时的成绩并不突出,怎么就把他选进来了呢?
五连的连长叫徐来,名字怪清秀的,人却是个狠人。狠人有狠人的道理,所以别的连队立刻开始挖人,也不管这个杨锐到底哪儿好:
“老徐啊,你看新兵连那个杨锐,我们正好缺这么一人。”
徐来咬着烟蒂,细眉一挑:
“怎么一人啊?”
“他吧,他就是......”
对方说不出来了。杨锐是真普通,看一眼记不住那种,成绩中等,个头中等,长相也中等,连性格都是随大流。别的连长在心里恨恨地想,这个杨锐怎么就一点儿特点都没有呢。
挖墙脚宣告失败,杨锐最后还是留在了徐来的连队。这件事其实有个人还是知道点内情的,那就是旗杆。旗杆班长是徐来看中的好苗子,本来就是五连的人。考核过后,徐来拿着新兵的名册表问旗杆:
“杨锐这个兵怎么样?”
“报告,不怎么样。”
徐来一双睡凤眼就撩了一眼旗杆:
“嗯,他这么普通一个兵,你还挺注意的,能知道他不怎么样。”
旗杆知道他们连长轻易不单挑出一个人问,既然挑出来了就是看上了,他就如实说:
“这个兵想法多,心思重,只不过还挺幼稚的。”
幼稚不是问题,哪个新兵不幼稚呢,都还是孩子。徐来注意杨锐,是因为新兵考核的时候,那天他出去办点家里的事,没穿军服。回来时正赶上新兵十公里考核,一群兵累得跟驴似的,眼睛里只有那条路,直勾勾地盯着跑。
徐来在路边上悠哉地往营地溜达,有个兵一直注意着他,终于跑过来:
“哥们,你干嘛的?”
这明显是个新兵,所以不认识他。但是新兵未免管得太多了,他笑起来:
“我爱干嘛干嘛,你跑你的得了。”
杨锐没想到这个人还挺牛气的。本来他应该称呼老百姓为“老乡”,但是他还不习惯,可能心里还是没转变过来,但是这人顶了他一下子,他就有点儿生气:
“老乡,我们这里考核呢,请你远离。”
徐来也不逗他了,他走到路下面的田埂上:
“好了,我远离了。”
杨锐瞪了他一眼,接着跑了,一身的负重叮当响,他超过战友的时候,总是拍拍对方的肩膀:
“走啊,前边儿等你。”
后来徐来就专门打听了杨锐。
他用笔帽敲打着杨锐名字后面那各项刚刚达到良好指标的成绩,这对于突击五连来说,无疑要创下历史最低了。旗杆犹豫了一下,说出自己的想法:
“连长,他这个成绩我们可以给带起来,但这个性格,不够敢打敢冲,发散思维还太多,不适合咱们尖刀连。”
这个说法也没错,尖刀需要一往无前,直击敌人的心脏。它锋利果敢,不能犹豫。徐来的心思却并不在刀锋之处,他叹了口气,明明才三十岁,眉眼间却疲惫得像是垂暮。他叫了旗杆的名字:
“单战,尖刀再利也得有刀柄可以握,咱们连敢于向前的人太多,能推着别人前进,自己来承担后果的人却太少了。杨锐可以做这样的人。”
徐来慢悠悠地拿起笔,在那个名字旁边打了一个红勾。
这段话杨锐从不知情,他更无法知道,多年前自己的老连长曾经给了自己这样的一个预言。那个时候的他忙着沉浸在对新连长的震惊中,并把接下来仿佛人间地狱般的训练归结于自己当初和连长的结仇。
“徐宏啊,悔啊,真是悔死哥了。”
彼时的徐宏叼着一角钱一袋的果汁饮料,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边走边看信。杨锐在信里呜呼哀哉各种感叹词,惨兮兮的。
他将信收回口袋,急着回家去给杨锐回信。他和杨锐的距离并没有很远,随着时间的流逝,必将越来越近。
TBC